工程伦理教育作为工程教育的组成部分，有助于培养卓越工程师的社会责任感和伦理意识。美国工程伦理教育起步早，形成了较为丰富的经验。康奈尔大学工程学院在全美工程学院排名中常年稳居前十，研究发现其工程伦理教育实践经验可以概括为以下四点:外部因素驱动与高校内部重视相结合，课内教学与课外活动有机结合，基于真实情境的工程伦理教育，注重培养多样性和包容性的价值观。康奈尔大学的工程伦理教育可为我国工程伦理教育改革提供一些实践经验，即完善工程伦理教育的顶层设计，利用课外活动提高学生对工程伦理的认识，面向实践的工程伦理教育以及注重工程伦理价值观教育。
工程伦理教育;工程教育;卓越工程师;康奈尔大学
PART.1
问题的提出
工程教育中的德育内涵丰富，既包括思想政治教育，又包括工程伦理教育[1]。工程伦理教育将抽象的伦理责任融入具体的工程实践中，是实现立德树人的抓手。《关于加快建设发展新工科实施卓越工程师教育培养计划2.0的意见》中提出，要“强化学生工程伦理意识与职业道德，融入教学环节，注重文化熏陶，培养以造福人类和可持续发展为理念的现代工程师”[2]。我国正从工程大国向工程强国迈进，“强”不仅体现在科技自主创新能力不断提升，还体现在人才培养理念与时俱进。高校要以可持续发展理念为指导，开展绿色工程教育，这就需要工程伦理教育的支撑。目前，高校的工程伦理教育存在重视程度有待提升、课外活动对课堂教学支撑不够、工程伦理教育实践不足等问题。如今，随着工程伦理的内涵越来越丰富，工程伦理教育关注的议题也更加多样，不仅仅包含职业道德和规范。2021版的《华盛顿协议》将“理解多样性和包容性的伦理责任”纳入工科毕业生伦理素养的范畴。在此背景下，如何推进工程伦理教育与时俱进，是工程教育面临的挑战之一。康奈尔大学作为美国顶尖的工程院校，其工程伦理教育的实践经验可为我国开展工程伦理教育提供参考。
PART.2
工程伦理教育的价值分析
（一）提升工程师国际竞争力的需要
随着我国工程建设实施“走出去”战略，国家对工程师的素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卓越工程师不仅要具备技术创新能力、解决复杂问题能力等“硬实力”，还要拥有风险意识、伦理责任、理解他国文化法律的能力等“软实力”。而工程伦理教育有助于提升卓越工程师的“软实力”。2021版《华盛顿协议》对毕业生的伦理素养提出新的要求:运用道德原则，遵守职业道德和工程实践规范及相关国家和国际法律，理解多样性和包容性的必要性[3]。在伦理方面，与2013版相比，2021版《华盛顿协议》增加了“遵守国家和国际法律的伦理责任，以及理解多样性和包容性的伦理责任”[4]。我国高等工程教育需要立足国际视野培养工程人才，因为在展开跨国家、跨地域合作时，具有工程伦理素养的工程师能够妥善处理不同文化背景下产生的工程伦理冲突，确保工程项目顺利推进。
（二）培养负责任的工程师的需要
“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源自马克思·韦伯对理性的划分。随着现代工业的发展与进步，工程教育的人才培养实用性要求促使教育本质中的工具理性单方面膨胀，而对价值理性的追求不断削弱[5]。持工具理性取向的工程师往往仅看到工程推动社会发展的积极一面，而忽视了工程对自然资源、社会发展产生的负面影响;持价值理性取向的工程师能客观看待工程对社会发展造成的影响，并且有意识地将工程带来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从而妥善处理工程与社会、自然的关系。当前，我国高等工程教育还是倾向于关注工程科技本身，强调技术革新对社会发展的推动作用，而忽视了工程实施过程存在的潜在危害。因此，高校要加强工程伦理教育，提升学生的伦理意识，强化工程从业者的社会责任。
（三）培养工程师绿色工程理念的现实需要
工程建设直接影响到环境状况及人类生产生活，工程伦理教育势必要回应社会关切，促使工程建设更好地造福人类社会，实现人与自然、环境的和谐统一。在进行工程建设时，工程师不仅要考虑经济效益，还要考虑工程对环境可能造成的影响。人类的工程活动就是干预自然、改变环境的过程，因此，任何工程都必须对环境负责任[6]。近年来，绿色工程教育理念引起人们的关注，世界知名高校纷纷积极贯彻绿色工程教育理念，如代尔夫特理工大学、东京大学、科廷大学等[7]。绿色工程教育理念要求开展工程建设时应考虑对环境的影响，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在绿色工程教育理念的指导下，高校应注重开展绿色伦理教育，培养学生的绿色价值观。
PART.3
康奈尔大学工程伦理教育的经验
（一）外部因素驱动与高校内部重视相结合
从外部因素看，美国联邦政府、工程与技术认证委员会及各工程协会是推动高校工程伦理教育的三股力量。首先，美国联邦政府在制定政策、建立管理机构和投入经费等方面开展了大量工作，从而有力地促进了工程伦理教育的开展[8]。2016年，美国国家工程院出版了《将伦理融入工程师的发展:示范性的教育活动和计划》，其中列举了25个工程伦理教育示范案例，这为其他教育工作者和教育机构开展工程伦理教育、提高未来工程师的实践能力提供了参考[9]。在资金支持方面，2019—2020年，美国自然科学基金会累计投入1500多万美元，设计了34个与工程伦理相关的课题，用来推动工程伦理教育的实施[10]。其次，美国注重发挥第三方认证机构的作用。作为《华盛顿协议》的发起组织之一，美国工程与技术认证委员会在20世纪80年代就明确规定，某大学若想通过认证，就必须将工程伦理的内容纳入整个工程教育规划之中[11]。最后，美国的土木工程师协会、化学工程师协会、机械工程师协会等都制定了针对本行业的伦理章程，督促工程师积极承担社会责任，对自然和社会负责。各工程协会还纷纷强调工程师的伦理责任，促使高校广泛关注工程伦理教育。
从内部因素看，康奈尔大学工程学院落实美国工程与技术认证委员会对学生能力提出的具体要求，将工程伦理教育落实到人才培养实践中。该校在设定工程人才培养目标时就提出，“设计工程解决方案时，要考虑到工程设计对人类、社会和环境造成的影响;学生能够认识到他们的道德责任，为应对人类面临的社会、经济和环境挑战作出贡献”[12]。康奈尔大学工程学院各专业还将工程伦理纳入学习成果评价环节。以化学工程专业为例，学生在工程伦理方面应取得的学习成果表述为:工程设计考虑公共卫生、安全和福祉，学生能够认识到自身的道德和专业责任，考虑工程解决方案在全球经济、环境和社会背景下的影响[13]。
（二）课内教学与课外活动有机结合
康奈尔大学的工程伦理教育以课内教学为主，以专业伦理项目为辅。在课内教学中，为了加深学生对工程伦理问题的认识，康奈尔大学工程专业在课程中嵌入工程伦理相关内容。例如，化学工程专业在大一至大四的课程中嵌入工程伦理模块(见图1)，以确保工程伦理教育贯穿学生整个学习过程。该专业的工程伦理教育从知、情、意、行四个方面入手，且各阶段关注的重点不同。学生入学时主要从“知”开始，在工程研讨会上初步了解工程中的伦理问题，对工程伦理形成清晰的认知。大学二年级，“生物分子工程:基础与研究”是学生必修的专业核心课程。授课教师通过药物研究、临床试验，使学生认识到工程伦理在化学工程领域的重要性，进而增强学生追求“善”的工程的意愿。大学三年级，学院注重培养学生的伦理意志力。学院每周邀请工程师就未来职业发展与学生展开交流，引导学生关注工作场景中的工程伦理问题，帮助学生认识到具体工程实践中伦理问题的复杂性，从而增强学生解决问题的信心。在大四阶段，化学工程设计课程要求学生将工程伦理整合到工程设计中，考虑工程对环境、社会的影响。
康奈尔大学将课内教育与课外教育相结合，提高了工程伦理教育的效果。该校设置了专门的工程伦理项目——博维项目，用于引导广大师生关注工程中的伦理问题。博维项目是康奈尔大学工程学院开展工程伦理教育的重要平台，也是课堂教学的补充。依托博维项目开展的工程伦理教育具有以下特点:其一，开设工程研讨会课程，向工程专业的大一学生介绍工程活动中的伦理问题，要求所有大一学生必须参加[14]；其二，采取伦理戏剧、工程伦理讲座、研讨会等灵活多样的形式吸引学生的兴趣，让学生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接受工程伦理教育;其三，积极推进跨学科交流，注重工程和人文领域的交叉融合。不同工程专业的伦理问题既有普遍性，又有自身的特殊性。博维工程伦理系列研讨会在每年秋季举行，是每周一次的午间演讲系列活动，由学校邀请工业界和学术界的专家围绕工程伦理相关研究与学生进行讨论交流。参加研讨会的不仅有工程专业的教授和学生，还有人文专业的教授和学生[15]。
（三）基于真实情境的工程伦理教育
工程伦理教育的最终目的是服务工程实践。学生需要在具体的工程实践中理解工程伦理[16]。为了能够让学生认识到工程对人类、社会和环境造成的影响，康奈尔大学非常关注学生的伦理体验，注重将服务学习与工程伦理教育相结合。其中，服务学习是一种教学方法，是指将课程与对社区有用的服务结合起来，让学生深刻理解工程解决方案对社会造成的影响。
服务学习以课程为基础，通过让学生面向真实的问题情境设计解决方案，提高学生的社会责任感。以康奈尔大学土木与环境工程的阿瓜克拉拉项目为例，该项目推动学生与中美洲洪都拉斯农村地区的社区展开合作，为当地提供援助来改善水资源质量[17]。学生真实参与工程环境中的全球挑战并置身其中为环境的可持续发展作出贡献，是阿瓜克拉拉项目对学生提出的基本要求[18]。学生参与该项目时需要学习一些课程，如能源、水、土壤和空气资源的可持续工程以及阿瓜克拉拉可持续水资源供应等。除了课程学习，学生还需要进行实地考察，在与当地工作人员展开合作的过程中，应对各种伦理挑战。为了更好地应对跨文化背景下的冲突与挑战，学院还开设了“国际视野下的环境工程”课程来帮助学生了解中美洲的文化、历史、社会等人文知识，使学生学会尊重不同国家在法律、习俗等方面的差异。通过服务学习，学生可以直面现实工程实践中的伦理困境，想办法解决真实的工程伦理问题。
(四）注重培养多样性和包容性的价值观
工程伦理教育不仅要帮助学生理解工程师的伦理准则，提高学生解决伦理困境的能力，还要塑造多样性与包容性的价值观。工程解决方案是在团队成员合作交流的基础上形成的，团队成员要能够理解价值观的多样性，形成包容性的工作环境，共同探讨解决方案，从而更好地解决问题。美国国家工程院前院长沃尔夫认为，“工程质量和工程解决方案受到多样性和包容性的影响”[19]。多样性是指差异性的范围，包括但不限于种族、民族、文化、年龄、国籍、宗教信仰、工作部门、社会经济地位、教育背景、婚姻状况、语言、外貌和认知等方面;包容性是指所有成员尊重、支持和重视他人的努力和行为，包容性的环境提供了公平获得机会和资源的机会，使每个人都能平等参与，并在言行上尊重所有人[20]。
康奈尔大学认为，多样性是卓越工程的特征，复杂工程问题最佳解决方案的设计需要从不同背景、生活经历和身份的人中汲取智慧[21]。因此，学校致力于打造一个开放包容的环境，为不同专业背景的师生一起探索新的想法提供便利，同时培养学生理解不同观点的能力。康奈尔大学从两个方面入手关注多样性、包容性的问题并取得了成效。在招生方面，康奈尔大学支持不同宗教、种族、国籍以及教育背景的学生前来求学，注重营造公平和包容的学习环境。其工程学院的女生占本科生总人数的50%，国际学生占本科生总人数的11%[21]。在学习方面，康奈尔大学工程学院赞助了34个由不同背景学生组成的项目团队，为学生提供平等且多元的学习机会。在团队中，不同背景的学生一起解决复杂工程问题，在此过程中深刻理解多样性与包容性价值观的重要性。
PART.4
康奈尔大学对我国工程伦理教育的启示
（一）完善工程伦理教育的顶层设计
审视康奈尔大学的工程伦理教育发现，外部因素驱动与高校内部重视使得该校工程伦理教育能够落实到人才培养过程中。我国高校可以借鉴康奈尔大学工程伦理教育的经验，从以下几方面加强工程伦理教育。
首先，政府的政策和资金支持是我国高校加强工程伦理教育的关键力量。2018年，国务院学位办出台文件，将工程伦理作为工程硕士专业学位研究生的必修课程，这就意味着，工程伦理课程应成为工科专业学生的开学第一课，以帮助学生充分认识工程伦理的重要性。目前，有关工程伦理的研究不足且缺乏特色，有关部门要加大这方面的资金支持力度，有效推动高校开展工程伦理研究，并鼓励高校把科研成果转化为育人资源。
其次，充分发挥外部监督作用是我国高校加强工程伦理教育改革的重要举措。中国工程教育专业认证协会是多家行业组织和教育界人士参与，负责工程教育认证工作的第三方机构。其在制定认证标准时，将工程伦理的内容纳入考核评价体系，对高校开展工程伦理教育起到外部监督作用。
最后，将工程伦理教育与课程思政有机结合是高校加强工程伦理教育的有效途径。专业课程教师将工程伦理作为思政教育元素融入教学，可以实现知识传授与价值塑造的目标。在人才培养过程中，高校要不断创新，将工程伦理与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工程伦理教育，这样不仅可以增强学生的社会责任感，还能够进一步弘扬我国优秀传统文化。
（二）利用课外活动提高学生对工程伦理的认识
课堂教学是高校开展工程伦理教育的主渠道，而丰富的课外活动可作为课堂教学的补充。区别于课堂教学，在课外活动中，学生可以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学习工程伦理相关知识，体会工程伦理与生活的紧密联系。在课外活动环节，高校可以举办工程伦理情景剧、工程伦理案例分析大赛等以工程伦理为主题的活动，让学生在参与活动的过程中提高对工程伦理的认知和理解;还可以邀请各行各业的专家来校开展工程伦理讲座，与学生进行讨论交流，引导学生在未来的工程实践中关注工程伦理。
（三）重视面向实践的工程伦理教育
工程伦理教育是工程人才培养过程中不可缺少的内容。面向实践的工程伦理教育，通过将抽象的工程伦理知识应用于具体的工程实践，搭建起理论与实践之间的桥梁。工程伦理教育内容应由微观工程伦理向宏观工程伦理转变。微观工程伦理关注工程伦理规范，无法妥善处理好工程与自然、社会之间的关系。工程伦理的微观视角忽略了工程实践的实际情况[22]。宏观工程伦理关注的主题与工程实践联系密切，如人工智能引发的伦理问题、信息技术带来的伦理问题等。宏观工程伦理涉及工程实践更广泛的价值追求，包括可持续发展、社会正义、生物伦理、人工智能等主题[10]。同时，高校应注重工程伦理实践教学，积极搭建合作平台，将工程伦理实践教学搬到企业一线，让学生在真实的场景中掌握工程伦理基本规范，增强工程伦理意识。
（四）注重工程伦理价值观教育
2021版《华盛顿协议》中的毕业要求在伦理方面增加了“理解多样性和包容性的伦理责任”。新增内容反映出工程伦理的内涵在不断丰富，这就要求高校的工程伦理教育应与时俱进，不仅注重使学生掌握工程伦理规范、提高学生对伦理问题的敏感性，还要注重学生价值观的塑造，以满足社会发展的需要。多样性与包容性的伦理责任更多地体现在跨国合作的工程实践过程中，因此高校的工程伦理教育应关注工程实践全球化带来的伦理挑战。工程师在工程全球化实践中要具备职业伦理责任、社会伦理责任、环境伦理责任、文化伦理责任等[6]，具有包容的心态，能够尊重他国在法律、风俗习惯等方面的差异。教师在教学中可以给学生播放工程师展开跨国合作的相关影像资料，让学生意识到文化伦理责任的重要性。
(责任编辑:袁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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